商标抢注，网红被迫成为“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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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初，知名自媒体博主敬汉卿在多个平台发布动态，吐槽自己使用了22年的姓名遭他人注册商标，并被其要求进行赔偿或停止使用，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与讨论。近几年来，随着自媒体行业的快速发展，类似的事件早已不是个例。商标抢注为何给许多自媒体从业者带来了巨大困扰？其背后又是一条怎样的灰色产业链？
8月3日，一条名为《我被告知跟我22年的名字我不能用要我改名！我如何维权的！》的网络视频在哔哩哔哩网站（以下简称“B站”）上引发网友热议。视频发布人是B 站知名原创视频博主（以下简称“UP主”）敬汉卿，其在B站拥有超过530万粉丝，作品累计播放量超过5.5亿次。
敬汉卿发布的视频截图
在视频中他表示，自己使用了22年的名字“敬汉卿”被他人恶意抢注商标，对方已经通过邮件向他发送了相关材料，要求他支付“敬汉卿”的商标购买费用或停止使用“敬汉卿”的名字。目前该视频在B站的播放量已经超过1800万次，网友弹幕评论数超过22.9万条。
一、到底谁是侵权者？
根据“镜湖区知桥电子产品销售部”向B站UP主“敬汉卿”发送的所谓“商标侵权通知函”，该公司为中国地区第31259902号“敬汉卿”注册商标持有人，商标核定使用类别为第41类娱乐节目、视频节目制作等相关服务，并称B站UP主“敬汉卿”目前运营的微信、腾讯、头条公众号已侵犯到该公司注册商标专用权，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第五十七条相关规定，要求B站UP主“敬汉卿”及时整改更名，否则会委托律师发函要求各大视频平台查封相关账号。
引发热议的“敬汉卿”商标注册证 图片来源：共青团中央
相关信息显示，该公司于2018年5月29日发出商标注册申请，并于2019年2月28日正式注册，有效期为十年。而在其正式注册之前，2015年9月24日，B站UP主“敬汉卿”就已经在B站上传了第一条原创视频，且正式开始使用“@敬汉卿”的水印。“敬汉卿”本人也在吐槽视频中表示，他从2014年开始制作并上传视频，2018年全网粉丝数量超过900万，面对恶意商标抢注，他将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敬汉卿的遭遇引起了广泛关注，大量网友及多位UP主、律师对其进行声援，新华社、人民日报、共青团中央等官方媒体也纷纷报道此事。“共青团中央”发文表示，“敬汉卿”为有一定网络影响力的B站UP主的真实姓名，公司的商标抢注行为侵犯了敬汉卿的姓名权，并鼓励他拿起法律武器，依法维权，请求商标评审委员会宣告该注册商标无效。
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官网
令人振奋的是，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公布的商标流程状态显示，由“镜湖区知桥电子产品销售部”注册、国际分类为41的商标“敬汉卿”已经于8月12日被正式宣告无效，“敬汉卿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但真正值得我们思考的，是其折射出的自媒体行业当前面临的恶意商标抢注乱象。
二、“敬汉卿”背后，是千万个“敬汉卿”
实际上，敬汉卿的遭遇并非偶然，“手工耿”等许多知名UP主都表示自己同样曾遭遇恶意抢注的情况，该事件也再次牵出了长期隐藏在自媒体行业背后的一条灰色产业链。
注册工商信息显示，抢注“敬汉卿”商标的“镜湖区知桥电子产品销售部”成立于2017年8月，注册资金仅20元，经营范围为电子产品批发零售，但在其拥有或正在申请的103个商标中，却有30个“教育娱乐”类别的商标，涉嫌许多具有一定知名度的自媒体账号名称。正如该公司的商标注册情况显示，近几年自媒体行业实现了蓬勃发展，而许多自媒体从业者的商标保护意识还不是很强，导致自媒体账号商标注册这块“蛋糕”吸引了无数盲目逐利的目光。
抢注“敬汉卿”商标公司的工商信息 图片来源：共青团中央
根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商标权的保护存在一定界限，即只核定使用的服务类别或者是商品类别。商标一共有45个类别，驰名商标可以跨类别保护，一些普通的商标则无法在其他类别阻止他人注册。目前，注册单个商标通常仅需一到两千元，后期维护费用同样很低，这样的“商机”催生出了一批“职业商标抢注公司”，它们根据公开的商标信息对一些还未注册商标的手机应用或自媒体账号进行大规模抢注，或对已有商标在其余类别进行注册，当被恶意抢注的商标具有一定知名度后，这些公司就会开始伺机进行“碰瓷”式的维权。而被迫成为“侵权者”的一方，在面临更改名称或支付高额商标使用费的难题时，他们最终往往选择“破财免灾”。
敬汉卿发布的视频截图
究其原因，一是进行维权的成本较高。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要想证明他人注册商标侵权，既要证明申请人的目的是谋取不正当利益，也要证明申请人采取了不正当手段，从而说明其行为属于恶意抢注，在实际操作中存在较大难度。如果是外省的企业涉嫌恶意抢注，还需到当地法院进行起诉。二是在维权期间相关账号的正常使用很可能会受到影响，期间的损失往往只能由商标实际使用人承担。许多互联网平台对于存在侵权嫌疑的账号都会进行封号处理，UP主多年的心血随时可能付诸东流。正如敬汉卿在其视频中所说，维权之路往往漫长而又艰辛，甚至可能花费一年的时间，这对于需要通过高频率更新保持热度的自媒体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敬汉卿发布的视频截图
因此，这也造成了我国商标注册中申请量大而使用率低的情况。今年上半年，我国商标注册量达351.5万件，同比增长67.8%。截至6月底，我国有效商标注册量为2274.3万件，同比增长35.3%，平均每5.2个市场主体就拥有一件有效商标。对于这样的情况，原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副局长崔守东曾表示，一是由于恶意抢注现象屡禁不绝；二是恶意抢注倒逼守法企业注册大量防御性商标，由此造成恶性循环，申请量“虚高”。
美国著名专利法专家卡尔·夏皮罗曾提出“专利丛林法则”的概念，其内涵是指知识产权权利有许多重叠之处，开发新技术的人必须在专利丛中披荆斩棘，才能获得自己所需的全部专利技术的使用许可。而当前自媒体行业中这种由于恶意抢注商标形成的“商标丛林”，则给自媒体从业者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三、恶意抢注的歪风，该停了
事实上，国家近年来正在不断推动构建更加良好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针对商标注册中日渐频发的侵权行为，已经开始从多个层面加大商标权保护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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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法规
在立法层面，为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有效遏制恶意商标注册，全国人大常委会于今年4月23日通过了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以下简称《商标法》）的决定，围绕规制恶意申请、囤积注册等行为以及加大对侵犯商标专用权行为惩罚力度等两个方面对个别条款进行修改。其中，一是对商标的注册申请进行了规范，明确指出“不以使用为目的的恶意商标注册申请，应当予以驳回”；二是对商标代理机构进行了规范，规定商标代理机构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委托人申请注册的商标有违规行为的，不得接受其委托；三是明确了对以欺骗手段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取得注册的商标可宣告其无效；四是对恶意申请商标注册的主体明确了处罚措施，同时大幅提升了恶意侵犯商标专用权的赔偿数额。新修订的《商标法》将自2019年11月1日起施行，相关的职业商标抢注公司也将彻底失去本不该拥有的法律保护。
与此同时，国家知识产权局也正在研究制定《关于规范商标申请注册行为的若干规定》，具体内容包括认定恶意注册的适用情形和考虑因素，以及明确针对恶意注册进行警告和罚款两种行政处罚的适用情形和罚款幅度。工商管理等行政部门也在持续加大对于恶意商标抢注行为的打击力度，尤其针对进行职业商标抢注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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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建设
随着自媒体行业中的商标恶意抢注问题愈发显著，相关互联网平台也正在积极推出举措，帮助旗下的原创自媒体从业者合理合法地解决类似的问题。“敬汉卿事件”引发广泛关注后，B站已经于8月5日发布公告，称其不会因为UP主账号名称被其他机构恶意抢注而要求其修改昵称。据悉，B站目前已协助旗下所有的签约主播完成了对账号名称的商标注册申请，并接受其他UP主的商标申请协助委托，同时将有专人对UP主提供商标权益保护相关的法律协助与指导。未来，B站还将上线“UP主创作权益保护计划”，为UP主提供更加专业立体的法律支持。
B站官方账号发起的商标保护相关知识普及活动
当前的B站、抖音、快手等互联网平台掌握着大量的自媒体资源，这应当成为自媒体行业内部推动商标保护进程的重要阵地。未来相关平台应当充分梳理旗下商标资源，利用平台资源优势提供有效的商标保护服务与指导，提高自媒体从业者的商标保护意识，推动打造更加良好的行业环境，助力自媒体行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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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宣传
近日，国家工商总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我国市场上出现了大量违反诚实信用原则、恶意攀附他人商标声誉、抢注知名度较高商标、侵犯他人在先权利、占有公共资源、反复抢注等商标恶意抢注的行为，而“敬汉卿事件”等相关案例的出现，恰恰创造了向社会大众普及知识产权法律知识的良好契机。
在本次“敬汉卿事件”当中，新华社、人民日报、共青团中央等主流官方媒体纷纷迅速发声，大量自媒体从业者、法律工作者同样积极参与到科普相关法律知识的大军中，形成了全社会范围内的有效关注。不仅推动该事件迅速得到解决，也使得公众对自媒体行业中这股恶意抢注商标的“歪风”有了充分的了解，引导着人们合理合法地保护和使用知识产权。正如敬汉卿在视频中所说，只有当大家都拥有了良好的维权意识，懂得保护自身的合法权益，这样的灰色产业才能被真正扼杀在源头之上。
结语
从B站UP主“敬汉卿”发布视频表明自己遭遇到商标恶意抢注的问题，到对其实施侵权的公司的注册商标被判定无效，最终仅仅花费了十天时间。而这样的成果，既离不开网络平台发酵之后产生的巨大社会关注度，也得归功于长期以来国家在立法、行政等多个环节对于优化商标保护环境做出的巨大努力。
在视频当中，敬汉卿也呼吁大家，只有拿起法律的武器合法维权才是正道。这种观念的形成，恰恰建立在愈发完善的维权渠道之上的。相信这家公司“栽的跟头”，能够成为这条灰色产业链逐步崩坏的开端。
参考来源：
新华社，《“我叫敬汉卿，我不能用我的名字了”》
人民日报，《我被告知用了22年的名字不能用要改名！该怎么维权？》
共青团中央，《名字被注册为商标并被要求改名！12355法律专家：可以请求该注册商标无效》
每日经济新闻，《多网红遭恶意抢注商标，新商标法将处罚恶意注册》
END
美 编 | 洪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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